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,有光就有影。
我们不能总盯着黑暗处,往刀尖口直撞。
看看我们头顶上的蓝天白云,想想我们身边那些温暖的人和事,大笑一声,也许会在某一瞬间的感动里发现那些支撑你的力量。
大约在去年夏天,我因持续发作的惊恐和入睡困难,就诊于一家精神科。
那时,我才从医学院毕业,还没有找到规培单位,只好在一家坚果店打零工。店里很热,工作一会儿就会汗流浃背,加上我那时总怀疑自己是过敏体质会对坚果过敏,还有对前途的担忧,我的症状又一次爆发了。
那段时间,躺在床上两三个小时都难以入睡,穿搭不着边际邋里邋遢,一天绝大部分时间处于情绪低落和惊恐发作的交替中;
还总是感觉咽部好像卡着什么东西,吃东西时要反复吞咽和摸喉咙,确认食物没有误入气管,结果到后来连吃东西都要勇气,甚至因此而低血糖。
最绝望的时候,我甚至喋喋不休地和家里人交代身后事。
其实,这早已不是我第一次出现这些问题了。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,有几次记不清因为什么事,睡前被母亲训斥了一顿,带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入睡;进入初中,我开始走读生活,因为身体弱,一个学期总要发几次烧,只得回家休养,可是反而被父母责怪没有好好照顾自己,导致耽误学业。我逐渐变得郁郁寡欢,内心就动不动浮现出莫名的愁绪。我始终躲避着各种人际关系,可这反而让我被一些人盯上了。上高中后我受到了一个室友的霸凌,她会故意弄倒我脸盆,对我说一些刺耳的话,还扬言要和其他同学一起作弄我。我极为恐惧,我开始出现了幻听,走在路上会听到她的嘲笑和威胁,但一回头看又没有人。那段时间我躺在床上几个小时都睡不着,半夜望着窗外想着跳下去,第二天上课无精打采,大脑是空白的,思维常出现断层,成绩下降了许多。幸好有几位比较正直的同学在维护我,我没有出什么事,又换了宿舍,才算走出这段阴影。我开始频繁感觉身体各处疼痛,呼吸困难,心脏不舒服等。有一次考试,我突然感到头晕发昏,心悸手抖,仿佛快要死了,想向老师举手求助,却仿佛失神一般,整个人僵在那里十多分钟,才稍微恢复过来。当时对心理健康问题了解甚少、学业又忙,就没有进一步诊治。上大学后,因为现实与期望的落差,再加上竞争班干部时和同学发生了龃龉。我心理防线再次崩塌了,有好几次顶楼上来回徘徊。在医院实习期间,我常常会因为呼吸困难和躯体某处莫名疼痛而反复就诊于急诊科。这让我心身疲惫,心电图和胸片等检查都做了,没有发现器质性疾病。心理委员觉察到了我的异常,她带我去学校的心理室。我与心理咨询师进行了很长的交流。他说过一句话,我至今感到温暖:“没有一种情绪是不应该的”。我试着接纳自己,我抚慰着那些不快的过往和内心受伤的小孩子。这段时间,我接触了一些心理书籍,再加上专业课的学习,对抑郁症有了初步的了解,又在实习期间遇到了一些和我症状相似的病人,我确认自己需要治疗。然而,一想到治疗的花费,想到要和父母要钱、和父母的一些过往,我又一次犹豫了。在男朋友的支持下,再加上有积蓄后确实多了点底气。我终于第一次在精神科挂号,开启了我的治疗之路。我想弄清楚,到底是什么在困着我。医生给我做了焦虑抑郁量表,结果显示有重度焦虑和抑郁症状。我木讷地拿着检查报告找医生,她给我开了几种药,我一开始抱着怀疑的态度,那些药真可以驱赶或代替那些不快乐的神经递质吗?但事实证明,医院找经验丰富的医生治疗,确实有用,至今服药已有四个多月了,躯体化症状较前减轻了,饮食渐渐恢复正常。和很多病友一样,医生给我开的米氮平造成了食欲、体重异常增加的副作用。迅速增长的体型让我一度有些恐惧,我曾想想要放弃服药,幸好医生及时给我普及了药物的重要性,鼓励我坚持下去。我的男朋友也和我聊天,最后我们总结出:药物本身并不会直接导致肥胖,导致肥胖的依然是我吃的东西。
离开校园以来,我的生活习惯并不是太好,经常熬夜打游戏、高糖高脂饮食,就算不吃药恐怕也会长胖。
而且这样的生活方式,也是导致我毕业后抑郁发作的一个诱因。改掉这些问题,不仅可以维持体型,对我长期的身心健康也是有利的。
与药物副作用共处的方法,除了改善生活习惯,还有运动。我报了舞蹈培训班,每周都跟着快乐的舞曲挥洒汗水,在跳舞中我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。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,我很开心我一直在坚持跳舞,我很享受街舞的音乐和节奏。我有时还会把我的舞蹈拍成视频,分享给家人朋友们。此外,我还主动去接触一些从未了解过的新事物。前段时间一位大学舍友给我介绍了一部纪录片《舌尖上的中国》,一下子吸引了我。
纪录片里查干湖渔民每年都要举行“祭湖祭渔”节日,用来感恩自然和生活的厚爱;
“清炖跳跳鱼”中父女两人抓跳跳鱼时所体现的家庭和睦与幸福的滋味;
干溜、宽汤、带青、免青、红汤、清汤、提*、白提等众多名堂的重庆小面,还有许多莫名的感动。
看完几集后,我心想能吃能睡好是福气,我还年轻,我还有无限生机。前段时间我回老家,村委会组织中式面点师活动,我学习了几十种面点的做法,耗费一个下午做各种样式的美食,给亲朋好友送去,既有成就感,又收获了很多段美好的关系。事实上,我花了很长时间,才慢慢接受自己患病的现实。其实生病就像是那打过来的波浪,我们不断地与它厮打纠缠,跌倒了再爬起来,即使很疼也还是像花儿一样开着。生活在继续,治疗还需要时间。我能渐渐回归社会和变得积极,有赖于很多人的帮助和鼓励,在此想特别谢谢给过我关心和能量的人。爱,真的是一剂强心针,我庆幸走过来的时光塑造了现在的我,让我在关系和自我里不断获得重生。首先谢谢我的男朋友,一直陪伴着我,给我心灵上的宽慰和经济支持。医院的诊断书给他看时,他嘟哝着“你总是这么矫情,果然……”,我气得和他吵了一架,但后来他终于理解了我,还帮我出谋划策,怎么对付药物的副作用。有一段时间,医生给我开的药几乎药吃完了,却遇上疫情封控,他亲自跑腿帮我去拿药,还帮我垫付了大部分药费。尽管他每天工作也很辛苦,但还是会抽出时间和我分享生活日常,给我发搞笑视频,给我发好听的歌曲。我写文章也是他鼓励起来的,他也是我的第一个读者。谢谢亲爱的家人,虽然他们一开始不理解抑郁症和吃药,但还是以他们的方式爱着我。我确诊之后,父母觉得我不愁吃喝,生活条件比他们小时候好,为何还会抑郁,还会在我服药时说一些刻薄的话。有一次我跑到马路边坐着,想着如果被车撞死了就不会成为父母口中的负担了。邻居发现了我,父母哭泣地把我拖了回来。自那以后,父母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,很少在我面前说一些打击我的话,他们还咨询了在精神科上班的同事,也渐渐了解到抑郁症是怎么一回事。我给爸爸发短信说没有勇气活下去时,爸爸鼓励我去看医生,还给予我经济上的支援,并不时问候我;我因封控滞留在家时,爸爸主动教我打乒乓球和练习羽毛球,鼓励我多运动。我的妈妈,虽然对我很严厉苛刻,但还是会骂骂咧咧地帮我收拾好远行的包裹。我的弟弟和妹妹,都是古灵精怪的小家伙。他们会在我吃不进去饭时打饭给我,嘻嘻哈哈地给我讲笑话;吃完晚饭后,他们会拉着我去后村的田园散步和看风景,听青蛙呱呱叫,看小孩子们拿着渔网捞小鱼小虾,沿途的自然风景也激发了我的创造欲。感谢我现在规培班的同学,在这个温暖的大集体里面,他们没有因为我有抑郁症而歧视我,而是把大家开心的事情拿出来分享,集体活动也会鼓励我去参加。还有为我接诊的医生、咨询师,用亲切和蔼的目光,鼓励我,认真聆听我,教我换一种心态和活法。也感谢我自己,从来没有放弃自己。我抚慰心里受伤的小女孩,与她拥抱言和,告诉她:
我依然是那个热爱和享受跳舞的自信女孩;
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年轻医生;是亲朋好友谈起来嘴角上扬的积极分子。工作上的成就感和与病人同行的朝夕相处让我更加珍惜生命。我愿是一个湖,带着爱和美好汇成大海,一路走来的时光是砍向我们内心冰封大海的斧头。抬头一看,月亮有阴晴圆缺,太阳有阴暗光明。那些打过来的浪头告诉我,毋庸置疑,生活要继续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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