劝架
蒋香玉
喜欢是乍见之欢。
爱是久处不厌。
———题记
1
“姐，你快来”，妹妹打来了电话。刚接通，她就急匆匆地说了这句话。
“咋啦？”
“你快点来，老爹老妈又吵架了，我劝都劝不住！”妹妹声音听起来特别着急。仔细一听，电话那头隐隐约约地听到你一声我一声高低错落。
哎，这俩老人！
一看表，晚上八点半，今天车限号，要开车得等到九点，算了，啥也不说了，换好衣服，下楼打车。
一边下楼，一边在滴滴里输入地点，马上司机师傅接单了，六分钟，2.5公里，出发！
上车后顾不上接司机师傅的话茬，大脑里飞速旋转，去了该咋劝？
俺家这俩老人，一个倔，一个拗，你越不让我做，我偏要那么做。平常锅碗瓢盆乒乒乓乓对阵的多了。小时候听他们吵架，我们往往是站在一边大喊“别吵了”，结果呢反而招来双方的一致攻击。
再后来一看他们吵架，扭头就走，随便吵吧，劝又劝不下，再挨一顿骂！反正是早上吵架，一会儿去地干活，老妈还是照样准备老爹的水杯，把水杯装的满满的，老爹照样是把各样农具往车上一扔，发动车子在家门口等着老妈，老妈往往不说话，蹬着车轮扭身上去，车子就出发了，中午回来，俩人就像没事了一样。
生活了几十年，吵了几十年。反正是两个人脾气都不将就，你说哪次吵架事关国家大事，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，有时候就是话头赶话头，不因为任何事情，咋劝？家务事，谁对谁错，无关紧要的，吵就吵吧，生活本来就是锅碗瓢盆交响曲。我们也不劝了，吵几句就吵几句，倒是后来，老妈再高声说话说的时候，老爹不吭声了，一个巴掌拍不响，架就吵得少了。
今天是咋回事？难道老妈冤枉老爹了？老爹申诉才吵起来？结合我多年的观察，一般吵架都是老妈对某些问题别扭了，就开始说，说着说着就急了，急了就开始变腔调了，老爹一应战，吵架就拉开了序幕。
2
那么，今天老先生做什么让老太太别扭了？我脑海里开始浮想联翩。
说起老先生，年轻时期是家里的主力，一家几口人吃喝还有我们兄妹几个上学，都是他起早贪黑一点一点从土里刨出来的，所以从小家里吃饭就有一个规矩：老爹不回家，家里不开饭，吃饭第一碗一定要端给老爹。
有时候老妈把鸡蛋放在碗底刚端给老爹，结果一转身，鸡蛋被分成了几小块就进了我们的肚子。有时候老爹干了一晌活儿，明明又累又饿，可是案板上那张大大的葱油饼他总是吃不完，我们往往在他放下碗筷之后，每人能够分一小块儿，美美得吃上半天。这时候的老爹在我们的眼中就是一座大山。我们对他的态度就是“敬着”。
后来，也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家里的角色就开始变化了，老爹成了我们姊妹几个教导的对象了。什么“天气变天了，今天不要出门了”；什么“春天天气干燥了，多喝点水”；什么“今天风大，出门了戴上帽子”；什么“下午出去晚上天黑之前要回家”；或者是“出门了说一声，不要一家人都不知道你去哪了”......诸如此类的话，就像交代一个小孩子。老爹呢，也不反抗，反正就是你该说的说我该做的做，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。
看着老爹这个样子，我们姊妹几个也是无可奈何。你说子女对父母能怎么样啊，“只要他高兴就行”，“孝顺孝顺”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词不就是“顺”嘛，顺着他吧！能让老人开开心心随心所欲，应该也是孝道的范畴吧。更何况论语里不是说人“五十而知天命，六十而耳顺，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。”你说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，就让他从心所欲吧。
这一“顺”不要紧，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先生开始放飞自我，谁的话也听不进了，用现在流行的词就是“任性”。
那次妹妹听说他住院了，赶紧去看他，结果病房里找不到，一问同屋的人，说他竟然去集市上赶集去了。赶紧又打电话问家里他到底是个啥情况？医院的张医生他俩说话老投缘，医院住几天说说话，把医院当成旅社呀！你说你这个老先生，该咋说你呢？
还有那次，天气预报说寒潮来了，因为他气管一直不太好，我们又提前叮嘱他不能出门，这边答应的好好的，那边吃完饭碗一推，出门走了，你要出门也行，穿厚点捂严点，这不，一件棉衣敞着个怀，连扣子都不知道扣上，晚上回来开始剋剋咔咔，让一家人又气又心疼。
这样的事多了，就不列举了。反正这个老先生在“任性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，“迷路啦”。
3
一路上脑海里上下左右翻腾，估计又是老先生惹出来的？这回儿该咋办？
顾不上想那么多了，见机行事吧！透过窗户，妹妹在厨房里忙活着，敲门进去，嗬！家里安静地出奇，只有小外甥女在姥姥的怀里，看见我来了向我伸手要抱抱。
顺手接过孩子，打量了一下屋子。客厅的灯没有开，餐桌上饭菜摆的整整齐齐，没有吃的迹象。老妈坐在餐桌旁垂着头不说话，看那架势，估计在偷偷抹眼泪。抱着孩子边哄边走，在卧室里找着了老爹，半躺着床头，闭着眼睛，不说话。
妹妹朝我使眼色，示意我说话劝他们。咋劝？啥情况都不知道？咋劝？俩人都是一肚子气，你想想，只要我一开口问，估计都该争着抢着说自己的委屈对方的不是，谁对谁错？这个案不好断，这个理不好评？看着餐桌上已经不热的饭菜，算了，饭菜热一下，先吃饭！
那边妹妹去热饭，我抱着孩子去房间，一边走一边说“吃饭吃饭，饿死了，今天下午忙得水都没有顾上喝，一下子加班到七点。五月，喊姥爷吃饭啰”。一边说，一边拉着外甥女的小手去拉姥爷，老爹睁开眼睛，趁势跟我们出来了。
4
老妈坐在餐桌边不抬头。先顾着一个吧。妹妹接过孩子，从餐桌这头走到那头，再从那头走到这头，脚步里掩饰不住的着急。我在老爹旁边坐下来，不说话，开始吃饭，脑海里琢磨着怎么开口。
“咱爸今天又不知道去哪里了，打电话不接，一下子到八点才回来”。妹妹估计是看我不说话，实在忍不住了。
我没有接话，老爹也没有接话，但是吃饭的速度明显放慢了。我用眼睛的余光看他，他脸上没有表情，不过比起我刚进来脸色缓和了许多。
我脑海里快速旋转，大胆猜测，还原了一下“事发现场”：老妈不知道老爹去哪了，天黑了老爹还不回家，着急，老爹一回到家里，马上劈头盖脸的问他，一问两不问，吵棱了！估计是这样。
这个问题看起来不算问题，可却是我们家长久以来没有解决的大问题，老问题。老太太因为这个没少生气，没少和老先生吵，可是老先生呢，吵一回可能会好两天，可是过几天就忘了。
老问题新状况，这可怎么办？
妹妹一说不当紧，老妈在旁边就哭了。边哭边说“多少年了，出门就没有打过招呼，天黑了就不知道赶紧回家，你这不回家，我在家心里多着急，你咋就不体谅呢”
老爹吃饭的筷子顿了一下，似乎想说话却没有说。
看来我不行动是不行了。我站起身，走到老妈身边，抱着她的肩头，我一边抱着一边拍着，一边把脸朝向老爹。
“现在外面车多人多，你年纪这么大了，你一会儿不回家，家里人多着急呀，一急就会胡思乱想，总担心出啥事，所以以后出门给家里说一下，我去哪里了，晚上有事不能及时回来，打个电话说一声，家里就不着急了”
老爸不说话，看样子似乎是听进去了。
“说了多少回，没有记住一回”老妈看老爸不接腔，急了。
老爸一听，碗一推，进卧室了，这个倔老头！
劝架第一场，失败！
5
看来双方都在现场不行呀！得把他俩隔离开，分开说教各个击破！
接过妹妹怀里的孩子，我进了卧室，先打开电视，选出老先生最爱看的相声小品，在他身边坐下来。
“其实你也知道我妈操心你，不光我妈操心，我几个也操心。你总想着这么大的人会有啥事，可你已经七十多了，不是年轻时候，你想想要是我们几个晚上该回家了没有回来，你着急不着急？”
“道理我啥都知道，我心里清楚”，老爹一下子就把我要说的话堵回去了。
“光心理清楚，还得行动上清楚，你以后出门了给我妈说一声，晚上提前回来，你看我妈还会说啥？”我赶紧接过他的话头。
“您妈就不听完我说话，劈头盖脸就是吵吵吵”，老爹还觉得委屈。
“那她不是着急吗？这样吧，从明天开始，你就照我说的做，你看她还吵你不吵，她要吵了，我说她，中不中？”趁着老先生没有犯倔之前，赶紧顺着他的态度。
“我去给俺妈说，可是有一个条件，一会儿我不管说啥，你先应一下，行不行？”
老先生不说话。
就算默认了，赶紧去劝那一位！
6
老妈还坐在餐桌边。一看我出来了，“妮儿呀，你不知道您爹呀，不知道说他多少回啦”老妈委屈得不行。
“我知道，他这不是一天两天了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你得让他慢慢改。”
“别提了，吵多少回都没有改过？”老妈也是一肚子委屈。
“我刚说他啦，说以后会改”卧室门没有关，餐厅里说话应该听得一清二楚。
“是不是呀老爹，以后出门给我妈说一声，晚上要记得早点回来”我故意大声说。
“嗯”迟疑了一下，老爹在卧室里应了一声，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“你看，老爹都保证了，咱再给他个机会，说不定这回就改了呢”，我赶紧抓住机会劝老妈。“不过以后呢他要是真的回来晚了，先问问啥事别急着吵他，行不行？”
老妈不说话。
“行不行嘛？行不行嘛？”对付老妈不说话，我可有办法，我揉揉她的头发，捏捏她的胳膊，晃晃她的肩头。
“噗嗤”老妈笑了。“就光会跟您爹站一队！”还顺便抱怨了一句。
笑了就好办了。
劝架初见成效。
7
光笑还不行，问题还不算解决，还得从思想深处再给他俩上上课，还得再强化说教一番，否则下回呀我还得创新招式来劝架。
“我今天得给您俩定个规矩，您俩听不听？”
老妈积极支持，老爹嘟囔了一句“定啥规矩呀，我啥都知道。”
“你看你，都不听我说的啥，就反对，这个以后也要注意！，听别人说完再表态。”我故意板起面孔。
看我“嚷”老爹了，老妈在一旁偷笑。
“从今天开始，老爹要做到出门打招呼，晚上早回家，老妈要做到说话不急躁，问清楚再发火，咱们以一个月为限，谁表现好，我就带谁出去玩，吃啥买啥！”老小孩儿，老小孩儿，有时候哄老人和哄小孩儿一个样。
“好，我监督！”俩老人还没有说话，妹妹大声赞同。
“妈，趁着现在，你说说还有啥委屈，还有啥需要老头儿改的，我说他！”我撺掇着老妈。
“这条只要能改就中啦，其他的不说啦”老妈脾气这点我最喜欢。
“听见了没有老头儿，你看看俺妈宽宏大量，咱这回可得记住噢！”
嘿嘿，老头儿在屋里也笑了。
劝架成功！
8
劝好就走。
临出门的时候，老俩口来送我。我向老爹伸手“给我报销车费，我今天可是打车过来的”，老爹嘿嘿笑着往后退，我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“我教你一招，以后我妈再大声吵你了，你就端着羊肉坐她旁边吃”（备注，我妈不能闻见羊肉味，你懂的）老爹笑了。
“死妮子儿”，老妈伸过手来拧我，我躲着开门就跑，一边跑一边笑着说“以后再吵架，不要给我打电话，我可是再不来劝架啦”！
作者简介：河南省荥阳市教育体育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