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红书上有很多璐英流这样的姑娘:年轻、自信、受过良好的教育,喜欢所有美的事物,包括美食、美景、美妆和美丽的衣服鞋子。璐英流有30多双高跟鞋,搭配不同的裙子和口红,陪伴她去留学、旅行、行走职场,踏上不同国家的土地。
除了一点点特别。她得花20分钟才能穿上袜子,也很难再有机会穿上那些漂亮的高跟鞋。
由于脊髓损伤导致高位截瘫,26岁以后,除了脖子和胳膊,璐英流与身体的其他部分失联了。但也只有这一点特别。在所有她精心保存并分享的瞬间里,她都在笑着,像其他女孩一样。
生命的疼
醒来的时候,视野一片惨白,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。她努力转动眼珠,模糊地觉察到,一侧是数字跳动的生命监护仪器,另一侧,数条管线正将鲜红和透明的液体输入她体内。
璐英流的第二次生命是这样开始的。
上一段记忆是坐车去往首都机场,即将开始去往新加坡的旅行。司机从一段机场辅路重新驶入主路时,变向超车,她忽然眼前一黑。后来她才被告知,他们与一辆私家车相撞,两方的司机乘客伤势都不重,与她同乘一辆车的一位姑娘甚至当场就换乘车辆,继续赶飞机去了。只有她,2、4、5、6节颈椎粉碎性骨折。
图璐英流受伤前
远在贵阳的母亲王文馨(化名)接到了关于这场祸事的电话。年1月21日,王文馨与丈夫赶到了北京冬天刺骨的寒风里。因为重症病人的护理要求,他们暂时见不到女儿。没有确切消息,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等待,9天后,王文馨签下第一份手术同意书。
璐英流一共进了3次ICU,接受5次手术,接受了气管插管、上了呼吸机。她不能出声,无力咳嗽,大量痰液常常卡在咽喉。最多的一天,她做了10次吸痰。护士把管子插进她的喉咙,像一个搅拌器一直在搅动,有时候她感到窒息,有时候恶心,会把吃过的饭都吐出来。
在她失去的诸多平凡事物中,其中一项是痛。
她对臀部正在啃噬皮肉的褥疮毫无意识,直到疮口触及骶骨。医生进行一系列有创治疗时,也不需要麻醉她。她看着自己的喉咙被切开,血液飞溅,皮瓣移植时,听着手术刀剪叮当作响。
颅骨被医生钻了4个洞,腰部以上都被金属支架牢牢固定,护士递过一杯水,璐英流下意识抬手去接,杯子从她无力握紧的手指间坠落,水和眼泪一起迸洒。
工作保不住了。曾经热烈追求过她的男士们发信息问过她的病情,医院里。过去的朋友渐渐也不来往了。白天,璐英流躺在床上看窗外的云,变化成这样那样的形状,从这里飘到那里。有时也看玻璃反射的阳光,“就这样子看一下午”。
呼吸机工作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,她渐渐习惯了,时常忍耐着手臂和腿部的酸麻,等待护工定时翻身。有时候,也盯着墙上的钟表熬到天亮,又盼着新的一天快点过去。
“我想过很多次,死了算了。”璐英流回忆,“但我又忍不住想,万一撑过明天的治疗,我又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呢?”
为了康复,她住过3家医院,像婴儿一样学翻身、吃饭、站立,像孩童一样练习写字。右手大拇指外翻,拿不住笔,她就用左手写,左手大拇指回钩,刚好能卡住笔杆,抄早间英语新闻。
终于,痛觉回来了。那是脊髓损伤病人特有的神经痛。疼在她的身体里游窜,神出鬼没,可能在任何时刻出现。不过她有时会咒骂老天:你已经让我这样了,怎么还让我疼呢?
年,她开始在小红书上发布笔记。她很早时就是这个平台的用户,但之前只